平心而論，阿勤實在不是一個性格沖動的人，他勤快而沈默，跟在寧長悠身邊知道了很多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事，卻一句都沒有多說出去過。

但是今日卻是沖動了，不但說出了不該說的話，比如透露了當日寧長悠和秦小姐之間的諾言，還做出不該做的事，拿著匕首抵住了秦小姐的脖子。

蕭雲燕直接嚇傻，楞在原地，嘴巴裏結結巴巴的讓阿勤冷靜不要沖動，身體卻卻不聽指揮的顫抖。

“阿……阿勤你別沖動，你要是傷了嫃嫃，就真的沒機會救你家公子了！”

這是實話，但是阿勤聽不進去。他手中握著匕首，作勢要在秦小姐脖子上劃下去。

“她要是不救，我家公子死了，我正好拉她陪葬！既然她說過，治不好我家公子就嫁給他，那我就送她去陰間，先等著我家公子！”

這是徹底癲狂了。

蕭雲燕嚇的話都說不清楚。

“阿勤……其實……小王爺……嫃嫃……”

她的話還沒說完，阿勤頭部就被重重的一擊，順勢倒向一旁，手中的匕首被人劈手奪下，卻依然在秦小姐的脖子上劃了一道血痕。

“你怎麽樣？”

蕭雲卓問道，擔心的看著秦小姐，卻又不自覺的看向身體發軟差點暈過去的蕭雲燕。

“哥哥，血，你先給她止血！”

蕭雲燕被嚇的不輕，看見鮮血從秦小姐的脖子上滴滴答答往下滴，直接嚇得連哭都忘了。

蕭雲卓將蕭雲燕安頓好，伸手從懷中掏出帕子，一把按在秦小姐的傷口上。

鮮血瞬間將帕子染紅，秦小姐卻依然一聲不吭。

她神情鎮定，甚至在阿勤將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也沒有過一絲慌張。

“多謝，不過不必。”

她說道，伸手接過帕子。

蕭雲卓連忙後退一步，尷尬的看著秦小姐。

剛才因為心急，他直接將秦小姐一把摟在懷裏按住傷口。現在反應過來，才發現剛才的姿勢有多尷尬。

秦小姐一手按住帕子，一手將手中的銀針放在案幾上，起身走到一旁，從一個箱子裏拿出止血的藥粉。

“我進來的時候，看見門口竟然一個人都沒有，就想裏面應該是出了事，所以直接沖了進來。”

其實一個人沒有是秦小姐故意將人遣走的，這段時間她越發喜歡獨處，所以經常連青青都被她遣出去。

秦小姐胡亂將藥粉倒在幹凈的帕子上，直接捂住脖子上的傷口，疼的皺了皺眉頭。

“沒想到竟然有那麽疼。”

她忽然說道，話裏有話。

“當年秦籍是怎麽有這個勇氣抹脖子自盡的。”

這個話蕭雲卓不好接，他尷尬的去看蕭雲燕，蕭雲燕這會有些緩過來，撲到秦小姐邊上要看傷口。

“讓我看看。”

蕭雲燕說道，想起上次秦小姐為了她弄的滿身是傷的事。現在情況雖然比上次好的多，但是卻依然情況危機。

秦小姐任由蕭雲燕照料傷口，擡眸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阿勤。

“你把人送回去吧。”

蕭雲卓楞了一下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跟自己說話。

以前秦小姐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格外的疏遠，雖然不至於指名道姓，但是總是帶著幾分生分。

現在倒是不指名道姓了，但是生分的感覺卻比以前更深。

他點頭，示意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隨侍將人擡出去，自己在秦小姐的對面坐下。

按理來說，這時候叫個大夫來會好一點，但是第一他是客人，能進來都不錯了，再也不敢喧賓奪主，第二秦小姐就是大夫，這種外傷不需要再找人來看。

最重要的一點，他發現秦小姐剛才拿出來的金創藥，現在已經有效果了。

幾乎一蓋上去，剛才還能浸濕帕子的血，就不流了。

他看了幾眼被隨意丟在案幾上帕子，素蘭色的帕子，是蕭雲燕親自繡給他的，他雖然每次帶在身上，卻從未用過。

沒想到，今日第一次用，卻是在這樣的場合。

秦小姐也隨著目光看過去，望見帕子以後開口，說出來的話稍微緩和了一些。

“帕子只怕是不能用了，不好意思。”

蕭雲燕眼看止住了血，空出眼睛看了一眼帕子。

“一塊帕子而已，沒事，我回頭再給哥哥繡一塊就行。”

這句話直接將事情點破，蕭雲卓一時間有些尷尬，他咳嗽了一聲端過茶盞要倒，結果發現倒出來的茶白的跟水一樣。

“換茶葉吧。”

秦小姐含笑一聲說道，拿開蕭雲燕的手，示意將一旁的茶葉罐子遞過去，自己起身走到一旁凈手。

蕭雲燕看著秦小姐走遠，做著口型跟蕭雲卓說話。

“我剛坐下就阿勤就來了，她泡茶就沒停。”

所以說泡了三遍，一杯沒喝。

蕭雲燕點頭承認。

這個舉動說明了秦小姐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反應，內心對於救不救這件事卻一直在斟酌考慮。

蕭雲卓搖了搖頭不說話，伸手將茶葉倒進一旁的碳盆裏，頓時屋子裏一陣清香。

秋已深，冬將至，又到一年中要越來越冷的日子。

——

阿勤被蕭雲卓的人送回趙王府，也沒有明說原因就放下離開。

那時候寧長悠已經再次轉危為安，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問阿勤在哪。

阿勤正跪在地上，聞言爬過去，伏在寧長悠床前痛哭不止。

“公子，她不肯救，她不肯救！”

寧任不忍看，背過身走出去，跟聞訊趕過來的張仲道謝，聽見裏面的顧長卿的聲音傳出來。

“什麽？你去找她了？”

阿勤痛哭說不出完整的話，只會重覆“她不肯救”這四個字。

顧長卿暴跳如雷，口中又要再罵，卻被賀修緊緊攔下。

寧長悠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，眼神裏面幾乎沒有一點生機。他任由阿勤伏在跟前痛哭，雙眼望著前方一言不發。

蕭雲菁哭著跑進來，沖過顧長卿和賀修，不顧阿勤依然在跟前，一把撲進寧長悠的懷裏。

寧長悠被猛的一撲有些承受不住，痛苦的閉上眼睛。顧長卿伸手要去拉，卻再次被賀修攔住。

“老賀你又攔我！”

顧長卿大怒。

“先出去吧。”

賀修皺著眉頭，沈聲拉著顧長卿就往外走。

“你幫不上忙，不要越幫越忙！”

阿勤就屬於越幫越忙的，雖然初衷很好，但是做法不對。當然，他們現在還不知道，阿勤拿著匕首威脅秦小姐，差點被秦小姐當成馬一針刺下去的事。

“你不如去問問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！”

顧長卿洩氣，由著賀修拉出去，看見站在門口的寧任和張仲，擺了擺手算是招呼，跟著朝外面走去。

阿杜正急匆匆的站在院外，踮著腳看著裏面的狀況。

他不敢進去，怕進去以後將事情經過一說，再把情況更加惡化。

“主子，來！”

阿杜喊著，看見顧長卿和賀修過來，拉著人還要往外再走。

顧長卿不幹了，一下甩開賀修的手，一下甩開阿杜的手，站在原地。

“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說的，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阿杜一臉為難，看了眼賀修，示意他等會一定要幫忙，先開始打預防針。

“主子，不管你等下聽到什麽，堅決要冷靜啊！”

顧長卿心下一凜，知道可能是出了事，瞬間收起身上的戾氣，沈聲問道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阿杜一臉為難，再三鼓起勇氣才敢往下說。

“阿勤是帶著匕首去找秦小姐的，結果秦小姐不答應，他一沖動之下，拿匕首把人給傷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顧長卿瞬間炸毛，這種消息，就算再有涵養再有準備也扛不住。

賀修顧不得驚訝，將顧長卿狠狠的按住，聽著阿杜繼續往下說。

“幸好蕭侯爺及時趕到，秦小姐只有脖子上留了一道口子，到現在也沒有請大夫的動靜，想來應該是傷的不重。”

脖子上，一道口子，還能傷的不重？

傷的不重還會有一道口子？

再重一點就直接不用請大夫，直接請仵作了好不好！

阿杜連忙再次把人按住。

“主子，要是真有那麽嚴重，蕭侯爺也不會讓人把阿勤送回來。”

真要太嚴重，就不是送回來，是直接送到縣衙。

顧長卿跟著松了一口氣，聽見阿杜繼續往下說。

“現下最緊要的，還是要瞞住小王爺，他可受不起這個刺激了！”

寧長悠這邊，還真的暫時沒有人有機會跟他說。

蕭雲菁不顧害燥掛在他的身上，阿勤則是哭的直接忽略了這一點，最後還是寧任看著裏面情況不對勁，進來一看傻眼，才將掛在兒子身上的兩個人拉開。

蕭雲菁依然哭哭啼啼，她是今日事情的始作俑者，按理來說應該直接送回蕭家去。但要是這樣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趙王府出入的事情只怕是瞞不住，對寧長悠和她的清譽都會有影響。

蕭雲菁撲通一聲跪在寧任面前，連著磕了三個響頭。

“王爺，我真不是故意的。我一直心儀小王爺，我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她知道這件事如果說出來對寧長悠打擊一定很大，但說出來卻可以讓寧長悠對秦小姐死心。

這幾日寧長悠的精神好了很多，讓她誤以為就算說出這件事對方也能承受的住。

畢竟之前已經鬧成那個樣子，早就應該已經明白彼此是斷無可能。

但是她沒想到自己還是錯看了寧長悠對秦小姐的感情，她的話剛一說出口，都沒來得及細說，寧長悠就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，嚇的她直接哭出聲。

阿勤就是在這個時候沖進來的，進來以後直接抓著寧長悠要喊太醫，但是寧長悠緊緊的抓住他的手，口中一直重覆一句話。

“去問！去問！”

去問，這就是結果。

秦嫃嫃不救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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